“赫伯特，你看……这艘船，多美啊。”

“我觉得也就还好。”

(相关资料图)

虽然特蕾西娅这么说，但他是真没觉得这艘船有多漂亮。只是在船上走来这一路，沿途的很多闲置设施，能很明显地体现出它们未来的价值。

“不觉得很浪漫吗？”

“我们对于浪漫的定义有所区别。”

“天知道这艘船原本的用途是什么。”

“无论它原来如何，现在也得考虑怎么能把它开起来。”

她站在一处电动门前，目光顺着墙面移动，最后透过结构已经半裸露的电灯打量它的工艺：“是不小的工程。你见到可露希尔了吗？”

“如果她也像我们一样可以在这艘船上闲逛的话就可以直接滚蛋了。她早就先一步带着那些工程师探索这艘船的结构。至少暂时，得让它能像一个基地一样运作起来。”

他们并肩继续沿着走廊前行，最后登上台阶。

当他们尝试了几次，成功打开楼梯尽头的自动门时，舰船外的光亮让他们有些意外。

他们在船上四处游荡，凭着那些因为岁月而斑驳到几乎无法看清的标志和字符，终于误打误撞来到这艘船的甲板上。

虽然之前有无数次高处远眺的体验，可现如今，背靠金属堡垒，迎向广袤的荒原，这两人心里还是能升起那种融合了征服欲和些许敬畏感的奇妙情绪。

奇观，壮丽……

原本预期应该是这样的。

只是，满目荒芜，远处尘烟弥漫，一副寂寥的景象，还是多少有些回归现实的失落。

寒风从甲板上扫过，在两人面前卷起尘土后又逐渐消失。

特蕾西娅拽了拽赫伯特的袖子：“的确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清理啊。”

赫伯特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魔王：“的确。但只要这东西动起来，就意味着解决了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问题。”

“这艘船……哎呀，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”

“这里……是我们的新家。”

她略微偏过头，眼睛的余光偷瞄着他的神情：“你是那个意思吗？”

赫伯特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促狭：“哪个意思？”

她脸上略有些粉色：“……我的意思……就是，我们这些人的新家。”

“……如果以后我们的生活轻松一些……不，没什么。”

“哎，之后怎样？”

“没事。”

她也不再追问，只是又将目光投向远方——在十年、百年前，她曾无数次这样站在高处极目远眺。

那时她的身份、境遇各不相同，在她身边一起这样沉默的人也不同。

只是这次，她终于感觉到一些有所依托的安稳。

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那个埋藏久远的梦想居然如此接近真实。

让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安然入梦。

她没有奢望能坚持到看到那梦想的实现的一天。

此时依然有数不清的苦难隐没在眼前这看似平静寂寥的荒原之上。

“特蕾西娅，大约两千年前我第一次醒来……不，也许会有一千七百年左右吧。我醒来了半个多小时。然后，我被卷入一场部族冲突之中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场冲突持续不久。只是两个村落要争夺一条小河的使用权。之后的结果我忘记了，只记得，自己花了几个星期才收集好休眠需要的能量。一千年前，我第二次醒来。那时，我第一次看到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除了族群，开始有了普通人和矿石病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看到病人的丈夫抱着妻子的尸体不肯离去，最后在反应中被炸得血肉模糊。那不是很剧烈的反应，所以他暂时没死。只是条件有限，两天后，他在衰弱中死去。只是这次，没人愿意陪在他的尸体身边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是我在第二次醒来印象最深的事。因为在当地教了一些居民基本的防护措施，所以，作为答谢，他们告诉我一处能量爆发的矿脉。我只花了半天就集齐了能量，甚至略有超出。第三次，我没什么印象。只是一切都步入正轨。我住了几天，因为我不喜欢那个时代。我很快收集好了能量。然后进入下一场睡眠中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之后还有几次，我逐渐感到厌倦了这样周而复始的醒来、沉睡。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，我不想沉睡了。人应该在一个时代安稳地生活，好好体验。所以，我住进了某个不太出众的国家。那时，它叫高卢。”

“……离我们很近了。”

“出于兴趣，我加入了某个公爵的阵营，并且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提供了一些我个人的策略。当时的我隐姓埋名，但有个人，她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隐藏一下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……”她面色如常，只是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只是在她看来，他的话像是在解释什么：“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。因为我不太喜欢参与这样的共犯，而且那位高卢的贵族不打算让一个太聪明、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继续活在世上。出于个人的恶趣味，和些许报复的心理，我改头换面，参加了一场宴会。把高卢一方的计划与部署近乎全数交付给了一个萨卡兹斥候。”

她的眼神略有些变化：“……你说真的？”

他抱歉地一笑：“我说过，我记不清楚了。只是，我记得自己和她聊过关于萨卡兹未来的事。她好像有些不太能接受。不过，我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，又或者只是想找个人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学，没真指望能改变什么。”

“……怎么，突然聊起你以前的经历了。”

“我只是想说，我残留不多的印象，就是……‘特蕾西娅’，这个名字。似乎在我们的对话中出现过。我也是最近才回忆起那段时日里，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有意义的对话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还是挺好奇的，如果那个斥候能接触到魔王，那么是否意味着，我的布置的确帮你们赢得了那场胜利？”

她体会着赫伯特的情绪波动，读出其中那有些感慨的怅然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，也知道和自己的预料大相径庭——他只是对过去的某件重要的事，恰逢一个联系中的重要人物，突然兴起一丝追忆。

就这么单纯。

想到这里，她也突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。

“嗯。那可是不小的助力。针对高卢的突袭和有效打击，甚至帮我们遏制了其它几国的进攻。不然，卡兹戴尔可能就要完了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那个斥候呢？虽说不太现实，我还是想问，她如今是否在世？我没记错的话，她大概是某个萨卡兹王庭的后裔。或者是别的什么。派到那种场合，是影魔或者别的族群的精英吧。论寿命，萨卡兹应该……如何？”

“她啊……”她脸上浮现些许怅然，“我还记得。她在那次战争中死了。就在我面前。”

“……这样吗。真遗憾。”

“是啊……但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太多了。是啊……的确是，她已经逝去很久了。”她最后一句话有些迟疑。

“你们关系好吗？”

“称不上是朋友吧。只是，那时的她和现在的我，想法多少还有些不太一样。”

“是吗……”

“嗯。我很喜欢她，只是……那个时候，她还是死了。”

他依然不知道她的想法，只当她在为过往的一切伤感：“抱歉，突然说这些破坏气氛的话。”

她压下自己那纷乱的思绪，一下子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：“不，我倒觉得很好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突然觉得你也有这一面，很可爱。”

“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。”

“就是觉得你也会感伤什么的……”

“你不如直接说，原先觉得我没什么人情味。”

“原来你有自觉啊。”

“没办法，人的脑子是有限的。只能选择记住某些重要的事。”